1

犹记得当年在Z市读书的时候，每天最期待的除了晚自习后的吵吵嚷嚷的寝室，就是大课间跑操完之后的那段时间，我和几个小伙伴就会在河边走一走，逛一逛，互相开开玩笑。

啊对了，其实那段时间理论上是有安排的，有时候好像是跳长绳，还有的时候是引体向上，不过这都不重要，故事，就发生在河边的那条小路上。

好像是有一次闲来无事吧，走在路上随便踢着地上的果子。那果子长得有点像干掉的荔枝，大小又似龙眼，屁股上有一块栗子般的印记，好吧我承认都不怎么像，反正就是看起来感觉哪里见过。

弯弯的小河边，弯弯的路，弯弯路上小果子，弯弯的跑着。

——“嘿，xy兄，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事情。”

——“嗯？什么事情？”

——“你仔细看这个果子的轨迹。”

我又踢了几次那样的小果子，我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

——“诶，奇怪。”

——“对啊很奇怪。”

——“为什么这个果子永远沿着路走呢？”

此话一出，我和小伙伴们面面相觑，互相查看了别人的表情，都是一丝惊讶的微笑。

——“好奇怪哦，那如果我直接往河里踢呢？”

于是他抬起腿，给了它一脚，那果子却突然转变方向，朝着路上走了。

——“我的天呐！”

再一次，他冲上前去，又给了他一脚。这一次，那果子一头撞在了河边的石柱上，弹回来，然后又沿着路跑远了。

——“它真的会沿着路走诶！”

——“它真的好聪明！”

当然，不信邪的他直接把果子拾了起来，扔到了河里。我们都趴到栏杆上看着那果子，它没有沉下去，反而似乎在游泳，一边吐着白色的泡泡，一边漂向了对岸。

——“它真的好聪明诶！”我们再次惊叹。

真的好不可思议，一个果子，怎么会操控自己的方向，让自己不会掉到河里去呢，然后又是怎么游到对岸的呢。这件事给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巨大的问号，以至于我们命名它为“智慧果”。

啊对了，那之后的一次数学考试，我们都考得不怎么样。

——“也许是我们冒犯到了智慧果吧。”

再后来，我们试图去找这果子是从哪里来的————白色的树皮，挺拔的树干，叶子耷拉着，上面挂着一颗颗的小果子————后来我们把它叫做“智慧树”。

我们学校最大的一颗“智慧树”在小路旁的一个休息区里，那里的石砖有大大小小的凹凼，“智慧果”就很容易滚到那里面，所以总是一撮一撮的摆放着，好似供奉什么神灵的祭坛。我们也曾在考前来拜过几次，有没有效果我不大清楚，但至少我们再不敢对“智慧果”不敬了。

2

走过那河畔的小径，就是回教室的路了，路旁是低矮的灌木，深绿的密丛托举着淡黄色的嫩叶，一看到就有夏天的感觉。

便秘因子就是一种长在它身上的蚜虫(?)，也可能是虫瘿吧，反正它不常有，事情也发生得很有戏剧性，以至于我现在似乎觉得有点记忆错乱。

那一天不知怎的，wzdd突发奇想对那叶子上懒懒晒太阳的蚜虫下手了，他就轻轻地捏了一下，里面爆出了汁水，一开始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情，直到他一连便秘了几天。

紧接着，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，一个看到他便秘的伙伴也开始出现了一样的症状，有的时候他们一下课就跑出去，能旷半节课回来。

——“一定是便秘因子的关系。”他说道。

——“一定是便秘因子。”另一个伙伴也说。

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，但是不得不说每次提到这个名字我们都会捧腹大笑。然后是一些我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东西，传说身边看到过有人因为“便秘因子”而便秘的人都会继续便秘，而“便秘因子”的影响周期一般是3天，3天之后突然就会恢复正常。

这听起来像是什么魔幻现实小说里面的故事，但我们当时似乎都信以为真，还添油加醋地创造了很多理论。

——“首先，我觉得这是一种病毒。”

——“我也觉得。”

——“嗯嗯。”

——“可奇怪的是它通过视觉传播。”

——“有什么奇怪的啦，科学书上讲过，世界上最广泛的三种东西物质、能量和信息，你看有的病毒是物质，你得吃进去什么不好的东西，那么有的病毒就能是信息……”

——“等等，其实病毒就是信息，病毒都是通过一串RNA或DNA来传播的。”

——“有道理哦。”

——“这么说，是因为我们看到了有人便秘，其携带的信息就从眼睛进入让我们得病？”

——“我的天呐，这一定是21世纪最伟大的发现之一。”

接着就又是一阵捧腹大笑。

后来还有什么长刺儿病毒和痔疮病毒什么的，它们也有自己的工作机理，凝聚着我们的异想天开，虽然现在我都不大记得了。

那时的我们总是能找到一套让自己能够信服的理由来解释一切事物。我们也总是愿意相信，相信世界就应该是这样，相信一切都有它自己的道理，相信我们自己，也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值得相信的东西。

3

今天，我在启真湖畔走着，忽然踢到了地上的果子，它跑得很快，那种熟悉的酒红色的有些颗粒感的表面，还有它似乎在向我招手的灵性。

百度识图告诉我，它的名字叫无患子，也不叫什么智慧树。现在想起来，当年它能沿着路跑，也只是因为地砖的纹路罢了，当年它在水里吐泡泡前进，也只是因为它的肚子里有肥皂(无患子也就是肥皂树)，而那虽未的“便秘因子”也可能只是食堂出了什么问题罢了，也不会有什么“视觉传染”。

而正当我提起脚步打算离开的时候，一种远古力量拉住了我的脚跟。我俯下身来，捡起来“智慧果”，将它的表面拍拭干净，轻轻地放在路边。对自己说：

——“你永远可以相信。”

by Signalista